緊急事件,遠親不如近鄰
在我的生長環境中,家庭和親戚以及鄰居都比較生疏,我的母親在父親的家族中,有過不好的互動經驗,從小我們被灌輸的價值觀,不是「遇見陌生人要小心」、「對親戚要畏懼、有禮貌以免給大人添麻煩」、「要小心親戚」、「要有禮貌和鄰居打招呼,也要小心鄰居」等等。
雖然感覺有些過度,但也無可厚非,現實和經驗帶給母親的影響,就是對社會的恐懼以及不信任,以及家庭責任太重大,害怕犯錯、害怕自己的孩子受傷等。
也許是這樣的關係,我對陌生人無形中也有一些恐懼,在臺灣時,由於社會系統的安全度比美國高太多了,加上是自己土生土長的地方,有一定的資源可以解決面對問題,我對社會的信任度和安全感,顯然是比母親面對過的狀況容易許多,可我是家裡的老么,講起"擔當",經驗上還是沒有爸、媽、姊姊來的強。
到了美國,語言(英語、西班牙語…)不通,加上文化不同使然,這裡的人,不論男女、老弱婦孺都一樣,大量的家務、育兒、經濟和庭院工作,美國人都是一肩挑起,相較下,我長這麼大根本沒有和親戚鄰居打交道過,也沒碰過庭院機具和器械… 更沒有照顧甚至和嬰幼兒單獨相處過,實在惶恐。
好吧話題繞回來,先生前一陣子被告知解雇,我們小家庭有一個月左右的經濟躁動,還好優秀的先生很快地找到了新工作;自我認識他以來,他都是遠距離上班,沒有朝九晚五也沒有休假,必須隨call立即回應的那種。這還是第一次他開始了朝八晚五的生活,隨即而來的,就是外地出差,身為新進員工,他必須到科羅拉多州和愛達荷州進行教育訓練,這也成了我第一次一個人在美國顧家。
好死不死,就在昨天風大雨大,當我正試圖和遠方的先生連繫時,鄰居拉著濕漉漉的布魯諾(我和先生養的狗狗)來敲門, 鄰居帶我去後院一瞧,這才發現我們院中巨大的老柳樹已經隨風雨傾倒壓垮了整個柵欄,因此我們的狗才又跑去鄰居院子閒晃;當時天正要黑,我和四位鄰居狼狽地站在大雨中,內心開始狂噴出各種擔憂:「鄰居的小孩會不會因為靠近這個危險柵欄受傷?」、「布魯諾和老林肯會不會從這裡偷跑走丟?」、「老公在外地會不會很辛苦、很焦慮?」、「鄰居不曉得會不會對我們很生氣?」、「不曉得該找誰幫忙花多少錢和時間才能修好這片狼藉?」,加上英語溝通能力有限,我當下真的是整個石化在那裡。
昨晚和先生討論,他決定周五提前回家,去買電鋸和請柵欄維修工人來處理;可今天一早八點不到,我被電鋸聲音吵醒,看到鄰居四個強悍的大男人已經著手處理倒樹,我嚇壞了,害怕他們覺得我們不負責任,又擔心他們在大雨中辛苦勞動,便急忙過去用破英文解釋:「我們願意支付費用,對不起造成你們的麻煩、謝謝你們總是幫我們把狗狗帶回家等等....」我拿著樹枝鋸問他們需不需要工具?他們搖搖頭;我問說需要幫忙什麼,他們搖搖頭;我問我們可以負擔費用,他們還是搖搖頭……我什麼忙都幫不上,雨又那麼大,我們的狗被我綁住後聽見電鋸又一直吠,我瞬間就被淹沒在焦慮和愧疚中。
可出乎意料的是,我試圖去跟他們每一個人說話,第一個拿著電鋸的鄰居說:「這是天災,又不是妳的錯,我們人手多,大約一個小時會處理好。」第二位鄰居說:「妳不用幫忙,其實我們有薪水可以拿,鄰居的房東有支付費用,我們會處理。」我跟他說:「那你可以幫我跟房東說我們願意負擔費用嗎?」他搖搖頭。
我看著他們四個人忙了一小時,終於到了上午九點(餐廳營業時間開始),我跑去買了五人份的早餐(不確定鄰居的屋內到底多少人),不安地去敲門道謝,開門的是第三位鄰居,我又用了破英文重複一遍:「真的很對不起這件事發生,大樹倒在你們的院子又壓垮柵欄,很感謝你們這麼多人幫助它復原,也很抱歉狗狗總是跑去你們的院子添麻煩…請跟房東說我們願意負擔費用」,沒想到第三位鄰居一樣給我一臉溫暖的微笑說道:「沒關係啦,交給我們處理,現在樹和柵欄都用好了,妳可以解開狗狗的繩索囉!」我把早餐交到他手裡,再三道謝,回到屋內,心理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柔包覆。
我們到俄勒岡這六個月以來,真心被這裡優美綠意的環境和善良的人們打動,其實我們居住的這個轄區,是俄勒岡收入最低的地方,我們也避開了高犯罪率的都市,住在更傳統、保守的小鎮。先生的家人住在加州,最近接連三起大火,和屢屢停電,又長年無雨,加上天價般的生活居住消費,就真的覺得我們能在這落腳實在很幸運、很幸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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